2016年11月7日 星期一

問湖南蟲《小朋友》


















你送給我的書上寫:「祝福知影之後,心中的小朋友也不會消失。」看來「知影」比較慘一點。有一點「啟蒙」的味道;「小朋友」就好多了,彷彿地球暖化後,北極最後一塊堅持不融化的冰。那麼,你覺得,究竟什麼才是「小朋友」呢?(請至少舉出三個關鍵詞)
 
得先聲明,我並不覺得「知影」比較慘,那只是一個長大的過程,當然「知影」了一些事之後,人難免變得容易躊躇,做事之前可能想得比較多一點,也沒有不好,但那個「知影之前」的、類似小朋友會有的直覺和果決也是很好的。
 
這也帶出了我的三個關鍵字。一是「瞎」,意指不識困難。二是「扯」,意指永抱希望。三是「可愛」——當然「大部分」的小朋友都是很可愛的,但,舉個我今天讀谷川俊太郎《一個人生活》某篇文章的例子吧,他寫了「等待春天的一封信」給朋友,亂七八糟地聊,忽然筆鋒一轉,說:「還是就此打住吧,寫太多的話,打電話就沒話聊了。」真的是有夠可愛,超小朋友的。我指的是類似這樣的可愛。
 

有一天你跟我說要出新書,我以為是小說。你說不打算出版小說,雖然你其實寫了許多。而又一次,竟然是散文。為什麼?明明散文是最需要暴露細節的書寫呀?你且說會以一個主題的方式來寫,且「非如此不可」。為什麼?(那牽涉到你對於一本好看散文集的想像?那個想像是什麼?)
 
先說不出小說集的理由,只有一個:我寫得很爛,that's all。散文希望以一個主題的方式書寫,則出自我即將絕版的上一本散文集《昨天是世界末日》,日後再看,都遺憾實在太雜了。當然散文某程度上容許雜,但有天我看簡媜老師的一篇採訪,她說,單篇的邀稿基本上已經滿足不了她,她想要的是創作是寫的同時已有「書」的想像。我想,那大概像是先有輪廓,再動筆把五官填進去。我蠻喜歡這想法,也可以避免寫出像上一本那樣「面目模糊」的作品。
 
不過,這也不是我對「好看散文集」的唯一想像。像我就覺得《知影》很好看。太多太多沒有把單一主題或固定編織手法列入寫作條件的作品也都很厲害。總歸來說,大概還是功力問題。再者,其實很多看似雜亂的散文集,其實還是有一條隱形的線,如筆觸、觀點、選材、篇幅等,將散布各處的點連成一張特色臉孔。
 
 
關於《小朋友》的繪圖、設計、編輯,你已經在自己的臉書上有過感謝文字與解釋(但還是可以現場再感謝一下)。不過我想特別談一談這一本書沒有序,但使用了李桐豪的創作成為《大朋友》的一種對話方式。為什麼是李桐豪?你為什麼愛他?為什麼「非他不可」?
 

其實《小朋友》原先是該有序的,只不過因為我交稿太遲,李桐豪趕不及,只好放棄,是我自食惡果。但吃完惡果的核掉進土裡,竟迅速生芽、茁壯、開花(謝謝龍貓幫忙),於是我們有了李桐豪慷慨相贈的《大朋友》。我很喜歡這意外的結果(雖然編輯過程不無驚險),讓讀者和我同樣收到禮物,獲得對照,比方說我們都寫了櫻桃小丸子,我們都寫了火影忍者,我們都寫了玩具總動員,也是種閱讀上的樂趣?
 
至於為什麼愛李桐豪?請問有誰是不愛的嗎?(以下省略八千字)
 
但主要原因或許仍是我們有相似成長背景(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和家人的相處模式也有點像,之類的。感情觀可能不盡相同(他比我健康多了),但畢竟是走過絲路分手旅行的人,對於永遠「在路上」的我,想必也會有些警世語和靜思語可說吧?
 

《小朋友》以漫畫、卡通、動漫、電影、日劇做為「包裝紙」(這裡的包裝紙沒那麼大張,比較像單片巧克力大小),裹住你回憶的進行:從「經常挨打的學齡前歲月、始終資優的國小階段、惡名昭彰的青春期」來到現在。你如何挑選書中出現的「包裝紙」文本?可以舉一兩個例子說明?有沒有書出版後,你很後悔沒能用上的卡通人物?如果整本《小朋友》只准用一個人物,你最終會挑選誰來寫(但書中想表達的內容是相同的)?
 

挑選包裝紙不是難事,因為還是以私人經驗為主,喜歡的,印象深刻的,不管包山包海還是目光狹隘,都無所謂。比較難的反而是如何在寫到某段時期的自己時,讓動畫文本自然成為引子,於是也有無論如何開不了頭的文章,卻剛好在胡亂上網時獲知了某些「動畫冷知識」,意外搭上了,就找到下刀的位置,〈克里斯多福羅賓小朋友〉就是一例。也有眾臉友合力促成、補綴的例子,像〈害怕被遺棄症候群〉,都是挑選上比較特殊的案例。
 
遺珠則很多。《加菲貓》、《淘氣阿丹》,還有些在臉書上寫了,結果卻收不進書裡的如《貓咪也瘋狂》、《一休和尚》……等。但最遺憾的還是只寫了一點點的《魔女宅急便》,因為那整部電影對我來說,就是「創作」的隱喻,包括魔女的遺傳、失去魔法、等待魔力回歸……等。
 
只能挑一個動畫人物寫的話,就是漩渦鳴人,因為他孤兒的設定,和小時候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常有大人陪在身邊的我有點像。但還是一路上受著疼愛長大了。不斷追尋著要把宇智波佐助拉回正途的……使命嗎?和我某些人生經驗也是重疊的。
 
 

以「典故」做為湯底的書寫,最難處,自然是如何喚起沒有接觸過該文本者的共鳴,以及,不破壞曾閱讀該文本者的記憶,還能析剖更多。就像如果一首詩用了典故,能使未知典故者,也能讀出典故之外的寓言,才會是最好的狀況。你怎麼處理這個難題?有什麼特別辛苦的經驗嗎?
 

我覺得這件事其實不難。知道典故者,自然可以從我這看到不同人的解讀,若和私經驗共構,就更無須擔心了,那就像同樣是夕陽,我看過,但我也想看張惠菁寫夕陽,也想看村上春樹寫夕陽,並沒有衝突。我寫作時在意譬喻,希望精準的同時還要新穎,都是給熟悉文本之讀者的交待。
 
沒看過動畫的人,比較麻煩。但我多半不是重述,而是找到一呼應內心衝突的點,去寫渴望,寫依賴,寫逝去。這些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驗金鑰,我想並不會有進入困難(?)的狀況發生。要說比較麻煩的,大概是寫〈忍者〉時給自己太多限制,寫起來綁手綁腳,但那是自找的、為表達重視的折磨,和讀者無關。
 
 
《小朋友》五個分章,有我知道的典故也有我陌生的。不過你很體貼地,把對於那個典故的解釋以極詩意的方式寫出。你自己對於這五個分章的想像分別是什麼呢?
 
章名頁文字其實是最後才加進去的,有點像BONUS,對讀者的意義比較小,或許就是可以多讀到五篇小短文而已。對我的意義則大些,是挪出新的行李箱空間放遺珠。至於每個章名頁的引言(如果要這麼解釋它的話)和其後的文章關聯性大小,好像就見仁見智,歡迎各自腦補。
 
文章的排序,則是以時間和主題略分,愈前面愈小朋友,逐漸長大後,則陷入愛情等種種絕望情境,然後,就出現了《大朋友》別冊。
 
 
你在寫《小朋友》時,有預設的讀者嗎?長什麼樣子?
 
其實沒有預設讀者,有的話也是我自己。那是努力趨近某種理想的過程,對一篇文章的想像和期待,有時即使目標明確,寫作過程還是會有塞車,會有方向盤拉不回來,會有語音導航亂報路的時候,要駛回正途就會蠻辛苦。但其實根本沒人跟我說終點在哪啊!都是自己的心魔。作者就是自己文章的第一個讀者。(就校對上的意義也是無誤的)
 
但還是有少數幾篇,是一邊寫一邊感受到背後靈的監督啦。但其實也是自己喔。雖然是寫給別人的,但並非即時連線討論,或駕訓班副座一路口頭指揮那樣前進,只是在腦子裡猜測對方「可能」想讀到什麼,或「可能」不想讀到什麼(後者為大宗,此為忍者真諦),就這樣繞來繞去,是否真抵達了我想去的地方,目前還不知道。
 
 
我喜歡書中不定期出現的「小朋友」系列,像一本書上隨手貼上的便利貼,有的很短,像是忽然想到的心情,一場短暫的雨。有的是完整些的敘事。當初為何有此發想?
 
確實是刻意的設計。主要是希望在長文之中能有些調劑,像大菜之後的小點,比較編輯面的考量。但也不是為寫而寫,比如〈血小板小朋友〉或〈小梅小朋友〉,都是苦於材料不足所以放著等,但等半天等不到補給,就簡單過個火就放小碟上端出去,我自己也蠻喜歡,可能是因為寫的時候就頗輕鬆愉快吧。
 

書中且有一系列的「不存在」,亦即「幻」。(「幻物」有時使我想起「患部」。)為什麼你念茲在茲於「不存在」?因為現實太辛苦,一定需要「幻」的安慰嗎(「當現實無法滿足一個人,創作就成為一條如有魅影招魂的曲徑?」)?這也是你決定使用卡通人物或故事或道具,做為這本書核心的原因嗎?為什麼不是其他如:工具、藥、詩集、樹或花?
 
「卡通」和「不存在」的關聯,還真是現在被問起了,才發現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先回答以「幻」來填滿「現實不滿」的疑問。我想是的。我大概真是個草莓族,很容易就被現實壓傷了。這裡的傷,有時不是那麼外顯,漸漸失去訴說的意願,以及明知傷了,還能不動聲色地持續負重,都有可能,但勉強到一個程度,還是需要宣洩,寫作就變成出氣包之類的角色,把生活裡遭「面目全非腳」亂踢的造成的瘀青和血痕,透過文字對自己施以「還我漂亮拳」,又因為恰巧選用了動畫的主題,剛好有許多「幻物」如道具放在眼前,就不客氣地取用了。
 
倒是可以說,最先確定要寫的只有〈不存在之物〉,寫完後發現「不存在」是個不錯的統包做法,能一次容納不同作品,又不致鬆散,就有了〈不存在之時〉和〈不存在之地〉。
 
 
我喜歡某幾篇的收束方式、比如談劉冠豪或是永澤二號,好像話說完就沒了,去忙別的事了。少了一點「散文書寫」或「傳統抒情美文」慣見的刻意操作感。這是無心插柳,或你考慮過的效果?這裡面書寫難度最高的一篇是什麼?有一次你說只要寫完一篇「特別難的」,整本書稿就完成了。是同一篇嗎?我幫你的上一本書寫序時,提過你有一種「誠實」的氣質,這一次在書中也有展現。寫到繼父離家工作、小振豪殷殷問歸期那邊,真是非常誠實啊。誠實與孤單,似乎就是你的關鍵字?
 
刻意讓某些文章倉促結束,確實是刻意的,有點難解釋為什麼,甚至可說是違反我個人寫作習慣的做法,但有時就是只想把事情素描般講完,不去裱框,維持一種粗糙感。另外,「違反人體工學」,有時也是快感的來源吧?(咦?)
 
書寫難度最高的一篇,我覺得是前面提過的〈忍者〉。但這並非寫作過程時提到的「寫完這篇,書稿就算完成了」的一篇,因為如果記得沒錯,講的應該是我自己最喜歡的〈幻海之路〉,因為它涉及我個人覺得最難處理,卻又最在乎的題材,後面會再(很不情願地)提到,先略過。
 
我不覺得誠實與孤單是我寫作時的關鍵字。也許現實生活是吧,但關於寫作,如果要講一個關鍵字,或許是「遺憾」,尤其當題材涉及已無法復返、彌補的往事時,誠實似乎是唯一的選項了?尤其是寫到生父和繼父,這些已經過世的人,以及我和他們不可能再增加、共同回憶的互動,如果不能誠實地寫,寫下它的意義是什麼呢?
 
又,如果被大量遺憾包圍,伸手也挽回不了任何,孤單似乎也是難免的。
 
 
當然不是必要,但我認為閱讀《小朋友》最好的方式還是與上一冊散文《昨天是世界末日》或《一起移動》並讀,會比較完整。《昨天是世界末日》雖然分欄清楚,但是各類中所寫的,像是隨機的記憶碎片。《小朋友》則彷彿「昨日之我製作法」。跟蹤書中刻意被打亂的線索,可以得知:一、戲份很少的生父模樣。不確定是自己還是妹妹走丟過。二、兩小無猜的劉冠豪時期,繼父以叔叔的身分登場。三、憂憂小朋友時期,桌上的結婚證書,叔叔成了老爸。劉冠豪退場,稍晚會再出現。這個時候的李振豪開始游泳,為日後當救生員鋪路。四、升上高中,「因為認識到自己的有限而快樂」,成為一個空中打字高手。五、升上大學,父親病了。但忽然發現死神的先來後到並非線性。劉冠豪很短暫又登場,但是從此就退場了。六、很簡短地講了一點當兵的心情,哨犬又一次出現。七、職場生涯(寫通勤所思、學日文)。八、父後的家庭歲月。九、短暫的無業生活(以無聊男子的形象現身)。十、愛情。(我有沒有漏了什麼?)雖然主題是「小朋友」,但全書談遺憾、談死亡,其實有舉重若輕的企圖(吧)。講了這麼一大串,其實我要問的,自然就是「愛情」。從書腰文案「心裡住了人,就有了靈魂,被女媧吹了口氣,無生命的玩具紛紛復活……」來看,你似乎有暗示我們你是「玩具」的嫌疑?書腰似乎還暗示了,這一切的回憶線索,都是從「愛情」觸發,這麼說吧,如果這一整本《小朋友》是一封沒有被打開的情書,那我們究竟看見了什麼?除了:一、陪朋友失眠。二、立志當杯麵。三、或者當忍者。之外,就是:一、想要「任意門」。二、想要「如果電話亭」。然後最大宗的寫,就是「幻海」的人生故事了(呀,差點忘了還有可憐的胡迪!)。之所以挑選這個個案,而不坦白自己的個案,想必是因為,「幻海」的愛情宿命,是你對「愛情」的想像原型?
 

得先否認一點,就是我並不認為「幻海」的愛情故事,是我對愛情的想像原型。先解釋一下寫〈幻海之路〉的過程好了,其實就是因為我很喜歡《幽遊白書》,當想著一定要寫一篇相關的文章時,我就開始google有沒有自己沒有注意過的細節,結果我找到篇文章,是把「幻海」和「戶愚呂弟」這兩個人我原以為是友情的關係,用愛情來解釋。老實說這是我從沒想過的事,原作裡也並沒有點明他們是戀人,算是一個描繪得很幽微的狀態,但我還是瞬間就被網路上的文章說服了,且覺得這真是一個太偉大的愛情故事。
 
我還記得幾個月前,同事不知為何跟我說了一句:「最慘的愛情是兩個相愛的人無法在一起。」當時我回她:「都什麼時代了,哪還有什麼相愛的人無法在一起。」後來我想,其實幻海和戶愚呂弟就是啊!(當然他們並非活在這個時代,甚至不是這個真實的世界啦)。戶愚呂弟因為年輕時目睹了自己所有的弟子被壞人殺掉、吃掉,下定決心要追求絕對的力量,因為唯有如此,才能保護自己愛的人。但他沒有想過,其實幻海也需要他的保護,在他獲得不老之身後,兩個人的時間就此錯開,那就是所謂的「相愛卻無法在一起」。
 
〈幻海之路〉裡也寫到了《魔法公主》裡阿席達卡的未婚妻卡雅。我覺得那也是一個很絕望的愛情故事,畢竟阿席達卡是為了保護卡雅才受到邪魔神的詛咒,離開自己愛的人之後,又在無預期的旅程裡愛上了山犬的女兒小桑。我覺得那也是一個眾人都走在「幻海之路」上的故事。
 
講了這麼多,其實只是想說明一件事,就是這都是我自己的經驗,沒有辦法企及的境界或歷程。更別說是我理想的愛情原型,不管有多偉大,我都不想受那種苦。真的要說,我還比較羨慕《心之谷》裡的天澤聖司和月島雫的愛情,那種追求自己夢想的同時,仍緊緊看著對方、等著對方,兩個人一起移動,一起進步,真不知上輩子要救多少人,這輩子才能領受這樣的禮物。
 
再來,老實說,我不覺得我是一個很懂戀愛這件事的人。我個人談戀愛的經驗非常的少,真要寫愛情這個主題,並從中整理出結論,或印證某些自己對愛情的猜想,即使我願意拿自己的經驗來寫,我也無法相信自己能想得很透澈,或寫出一年後再看也不覺得有問題的文章。因此,用動畫裡的例子來講,說不定才是最好的辦法。倒是在胡迪、瓦力、天澤聖司、跳躍時空的少女以及杯麵……等被我當成演員書寫愛情的文章裡,〈幻海之路〉仍是我私心最愛的一篇。
 
 
從上一本書,到這一本書,間中你明明也寫了一些其他的散文、短文,甚至得了獎,但他們,統統,沒有,出現在這本書中。這相當違背了台灣寫作者的習慣。為什麼你(刻意?)不收得獎作品?這本書決定要寫,到完全寫完,好像只花了不太長的時間。請談談你「奇特」的寫作習慣?
 
沒有把其他的散文作品收入書中,最大的原因當然是主題不符,又不願意為此改寫,只能請它們繼續待在我的硬碟裡冬眠了。
 
《小朋友》確實是在一個比較壓縮、集中的狀態下寫完的。我自己是蠻喜歡這方式,整本書讀來也較整齊。再者,我知道自己有點強迫症,若有很多時間,很可能就把文章改到接近無機、過於工整的狀態,為了避免,在書寫的時間上,確實刻意做了稍微急迫的安排。
 
我自己的創作習慣是先訂出主題,然後在通勤時間很努力地把可用的材料湊齊,趁著上班的空閒時間,像食譜那樣記下來,或者用心一點,寫成臉書塗鴉。假日有比較長的時間,才開始「煮」,好好地調味和擺盤,然後擺個兩天,通常又是上班的空檔,從頭再讀一次,改錯字、調句順,修一下不夠好的譬喻,再交稿。
 
也因為這可能有點奇怪的習慣,導致我的主編幾次在明明已經拖稿的時候還警告我:「絕對不准離職!」大概也算絕無僅有了。
 
 
散文脫離不了生活,與生活其中的時代。因此,與時代合拍的散文,勢必不可能脫離時代口語。你也有意將「醜一」、「中二」、「大絕」這一類梁實秋可能無法理解的用語放進文中。用意是什麼?
 
其實我沒有在CARE梁實秋看不看得懂。我就很直覺,感受文章、題材的長相、氣質,適合什麼樣的彩妝,就畫上去。有些長得比較年輕、時髦樣的,就加些流行配件,不適合的也絕不勉強。如此而已。
 
 
做為一個寫作者,記憶是成敗的關鍵之一。你的記憶有時驚人的好(比如那一顆躲避球上面的火焰有幾朵),不免使我擔心記得這樣多的事情不會太辛苦嗎?對你來說,散文和記憶是一種現金和存款的關係嗎?(這個問題的白話文版本就是,那麼,你對於「虛構」在散文中的存在,意見為何?)
 
躲避球上面的火焰有幾朵很好記啦,人一隻手就五根手指嘛。至於虛構之於散文,原諒我沒有創意地再用料理來說明,大概有點像同一道菜,用不用的容器裝盤,改變一下上菜的順序,吃起來感受都不同。我自己寫散文還是喜歡照實寫,但我想除非像《楚門的世界》那樣全天候監控、live轉播,很難有完全無誤、生肉一般的「創作」吧?
 
 
對你來說,散文的同義詞是什麼?請挑選三個。
 
日記、自傳和名片。前兩個好像不用多解釋了。名片的部分,主因是前陣子我和一個百分之百人生勝利組的朋友碰面,順便送書給他,沒想到他竟忍不住羨慕道:「可以送書給別人好好喔。」忽然覺得出書好像真的蠻值得自豪一下下?又因為寫的是散文,讓我覺得很像名片上有一個了不得的頭銜或經歷,遞出去,說聲請多多指教,某意義上,也確實是一項獨一無二的禮物。
 
 
你很常(喜歡)聽音樂。如果要挑一首歌送給《小朋友》,會是哪一首?
 
五月天的〈一顆蘋果〉。我喜歡歌詞唱的「我不懂人世間的那些愁,他為什麼要纏著我」,也喜歡「時間如果可以倒流,我想我還是,會卯起來蹉跎,反正就這樣吧,我知道我努力過」。當然,「有些人經過我身旁,住在我腦中,在我心裡鑽洞,有些人變成相片,堆在角落,灰塵像雪一般冰凍」,根本就是最精準的《小朋友》文案。
 
我一直想過有天要為這首歌寫篇文章,已經想了一兩年了,希望哪天真能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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